妈妈和继父买的房子手续办完后,继父准备将这件事告诉他儿子。有一天继父对我说:“我和你妈商量好了,准备告诉小磊(化名),房子120万,我们拿了30万,剩下的都是你们小两口拿的,还有用你们俩的公积金贷的。以后我百年之后,先前的那套房子留给小磊,然后每个月给果果(孙子)存两千,再剩下的钱,除了我们的生活费就都给你留着(继父养老金很多),我和你妈的存款争取尽快帮着你们把贷款还上,只是我的养老问题就拜托你了。”我说:“没问题!”但是后来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安排小磊会同意吗?虽然不用他给老人养老,但存款也是一笔不少的钱,这笔钱我如果要了,他会恨我不说,他和继父的关系也很尴尬呀!
这时候我心里好像出现了两个小人儿,他俩一个赞成我要钱,一个觉得我不该要。一个说:“那个小磊,一年来看一次他爸爸,生日都不知道给他爸过,七十大寿一个电话都没有,都是你给办的。就能想到他以后怎么样对待老人。这样的儿子一个月给他两千就不少了。”另一个说:“你不能否认你对这笔钱有贪念吧?你记得老师的话么?这世上任何你贪恋的东西都会把你抓走,带你进入下一个轮回。”“但是如果是你将来负责养老,你就顺理成章可以接受这笔钱呀!修行人难道就应该把自己的钱都不要了,都送给别人去?这才叫修行了?”“可是老师在遇到那个亿万身家的女富豪的时候,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她结婚,顺理成章地接受她的钱。那老师为什么不要了呢?你不是自认为是老师的学生吗?怎么不跟着学了呢?”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我心里乱糟糟的,拿不定主意。
过了有好几天,我都在琢磨这个事,忽然想到老师说过,在人临死的时候,你的良心有没有愧疚感会决定你的灵魂去往哪里。于是我就想,那就去问问良心,他到底是个什么标准。我就问我的良心:“你说,这笔钱我该不该要?”他马上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的女儿今年5岁,5年了,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带孩子,平时出钱又出力,没有一句怨言,虽然你也出钱了,但人家也没少贴钱吧?这么好的老人,你知恩图报的话也应该给人家养老吧?怎么还能贪图人家的钱财呢?”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就被点醒了。此时又想起来老师说过的一段话(非原话):人世间这些可怜的人啊!看似精明,舍不得放弃一丁点现实的利益。却不知他们的无知会给他们的灵魂带来永无止尽的灾难!好,主意拿定了,钱我不能要。先不管小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时候我还有一个小顾虑,我对象会怎么想?房子是我们两个共同出钱,贷款买的,他会同意不要这笔钱吗?我还得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晚上回家我就问我对象:“你说,按照继父说的,以后每个月给果果存两千块钱,剩下的存款都给咱,小磊会生气吧?”他说:“肯定会生气啊!会闹得很不愉快、很尴尬!”我又说,那我就去打电话去,说:“我们可以给他养老,但是钱给小磊留着吧!别把关系闹僵了。”我对象头都没抬,手里刷着手机,说:“行。”这下轮到我惊讶了。怎么回事?他这个人平时不修行的。我天天在这又是学法又是抄法,他说我都学佛学魔怔了,有这个劲头多读读医书,没准博士都考出来了。这个事儿我都琢磨好几天了,又是思想斗争又是忆念老师的,我才放弃的这笔钱。怎么他这么轻轻松松,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就说,行,就行了?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他的品行这么高洁呢?平时我嘴馋了,让他顺道帮我买点好吃的,他都不忘让我转给他20块钱,合着是逗我玩儿呢!我真得重新认识一下他了,我对他还有其他的误解吗?
我回到自己房间,给继父打了个电话,如是如是,继父连连称好。放下电话,我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妥善处理了,我也算了了一件心事。谁知道,新的考验又来了,老师说的修行人都会遇见魔考,这回让我遇见了。
打完电话的当天夜里,凌晨,四点左右,我接到科主任电话。我主管的一个病号,突发急性左心衰,心源性猝死了。从发病到心脏停止跳动也就半小时的时间。这个病号入院时心电图没有问题,人是自己走着来的,没有任何胸闷、胸痛、心慌以及劳力性呼吸困难的表现,他是来调理血糖的。关键是,陪着他的,是他的朋友,他唯一的亲人,儿子,人在四川,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在济南。现在突然告知他父亲猝死了,他要求他来之前不准动尸体,他要尸检,要医院赔钱。
主任让我上班之前就到医院,抓紧时间完善病历,以免他儿子来到后封存病历。早上去医院的路上,我放着老师的录音去的。因为只有听着老师的声音我心里才能安定一点。我心里想着,摊上人命官司了,会赔多少钱?我刚刚7月份才晋升上副主任医师,会不会对我有影响?
在等待家属来到的时间里,我的情绪处于高压状态,有几分钟一度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症状,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我告诉自己,挺住。就当这是佛菩萨对你的考验。现在还没到生死关头呢!没让你放下身家性命呢!难度系数还没拉满呢!你就受不了了吗?
家属来到后倒是没有大哭大闹。理清楚前因后果后,跟医院要15万,倒是没有漫天要价。因为死者的哥哥是当地的公职人员,知道这种猝死医院没有主要责任,但人毕竟是在医院没的,按照一般的常规多少都要赔一些。
我们医院是区级的小医院,大概有20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怎么就让我摊上了呢?又想起老师说的话,逆缘来到的时候,不要怨天尤人,把原因推向外界。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这是自己的业,老老实实地接受,就可以了结这个业。好吧!这是我的业,我曾经欠下的宿债,就让我来偿还吧!
医院因为买了医责险,如果私了的话保险公司不予赔付,所以没有答应给家属钱,要走法律程序。第二天,出于不满家属在医院门口烧纸,摆花圈,拍视频,发抖音。最终被110拉走勒令删除网络视频。
于是尸检,等待结果出来要两个月。其间我们和医院法务做了沟通。法务说,医疗方面没有原则性的错误,这个官司粗略的估算医院会赔付20万以内的钱。这20万,保险公司赔付一大部分,剩下的医院赔一半,科室承担一部分,再就是个人。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个人就是我,当天晚上的值班医生和科主任。个人承担的也不会很多。至于职称方面,牵扯不到,想的有点多了。
但是这件事给我的冲击力却不仅仅是这点钱的事。他让我感受到了无常的力量,死亡的力量。我忽然感到,人啊,就像蚂蚁一样,上天哈一口气,就有可能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吹走。这个人世间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通过这件事我也看清楚自己的修为几斤几两。平时修行有点感触就容易沾沾自喜。那是因为我没有遇到真正有挑战性的大考验。这次的事,在见到医院法务之前,我的心就像个小动物一样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我用了好多老师说过的话去宽慰她,安抚她,没有用。她就是紧张,就是害怕,没有办法放松下来,更体会不到什么安宁和爱。所以啊,要修到泰山崩于前心不慌乱才可以啊!设想一下,如果现在就遭遇死亡,我的心肯定是凌乱的,过不去的。
不要自欺欺人啊!继续加油吧!努力吧!上升空间依旧浩瀚广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