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特别难写。那个需要被触及的生死根子,害羞得跟我玩着捉迷藏呢,羞涩得不好意思展现她的真容。刚从卫生间出来,照到镜子中的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透出骨子极深处的冰冷。对,就是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的体验,是非常理所应当的拒绝。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那儿挺胸瞪目把着门“你不够格”。而我就在这个声音之上很近的地方,深刻真切地,希望灵魂能跳出这道无形的门槛。另一方面,又深切地认知到,这一道无路之门,只有誓死决绝的虔诚可能跨越。灵魂蕴含着的心性中的至高点,但凡带有一点点杂质,都不可能跨越。绝大部分,统统只能在绝望无路中沦陷。

 

今天看着老师的《底线》,自己内心并不相信。毕竟那是大菩萨真神的境界,我真的没有能力信。老师说:“我相信一个仰望真理、依赖神佛的灵魂,一定能够改邪归正,一定可以在真实无私的道路上,身心脱胎换骨,精神晋升天堂。”(《底线》2024-10-31)老师,我真真地不信,您知道吗。我没有信的能力。

 

我不相信一个灵魂学习真理,受救于真理,仰望真理,就一定可以改邪归正。我在这个地方非常冷酷,非常紧张,我在这里就没有丁点的安全感,真的没有。我认为这种鲤鱼跳龙门的机率,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事,点点因点点果的制约,淹没堕落太迅速太可怕了。我就不相信,真理的文字,脱离了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中的交冲,可以救赎灵魂!我厌恶灵魂结构的呆滞感,那种先入为主且无法抹灭的信仰领土的霸占,是普通灵魂根本无法擦除的痕迹。

 

身边的学法的师兄,都可以只要泡在老师的法里,就很安全,很享受很幸福,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容易满足。我对体验抱有警惕,对自我的确定有强烈的窒息感。身边的师兄说,她发现,当她们自己出现问题,或者是出现问题的端倪的时候,我总会表现出比她们强烈很多的紧张。老师是“没有猜忌质疑灵魂的能力,更没有惩罚众生的能力”(《底线》2024-10-31)。可是我有的啊。而且打着信仰纯洁的名号,打着一世解脱的大旗。在灵魂蕴含的负面信息上无止尽地计较,牛肉加大棒随意挥舞,满足我没有办法容忍的信仰不纯洁导致的堕落的惋惜体验。

 

为了守护信仰的纯洁,我六亲不认的。干了很多这样的事。前天,我又驱赶了一个非常信任我,非常依赖老师法的师兄。虽然我表现得理所当然,内心却很痛苦。已经快成了我的口头禅了,“不满意就离开我啊”“何苦强迫自己靠近我”。

 

两个月之前,见了清某师兄,他批评我这是“赤裸裸的要挟”。批评我的时候,我们十几个人坐在午餐的圆桌上,明媚的阳光照得屋子干净祥和,他就在我右边,笑着、微侧脸、清晰对我说:“你这是赤裸裸的要挟。”那画面刻骨铭心,我像是饥渴烧灼中被上天获赠了甘泉,老师的生命直接参与注入到我卑贱、病态、却正敞开着的灵魂灼烧的底层。从那一刻开始,这个需要轮回无数生的冰冷的恐惧业身,开始有了佛光的参与与温暖。

 

可是这一次,我又老调重弹了,而且已经坚固了三天了,无数的成体系的理由,把恐惧推给外界,都是别人的错。但是同时,我在心底回放起清某师兄的画面会很自责。他一整个下午连续五个小时不上厕所、不喝水,不停地忘我讲法,一天下来十几个小时的讲法交流,从头到尾从粗到细,都是老师,都是法,唯独没有自己的一丁点儿见解,不管对什么样的人——病人、修行人、愚钝人,智慧人,那种耐心,那种柔软,那种声声呼唤,那种坚定不移,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完全敞开自己拥抱众生。那种温暖,我那不是惭愧,我只能哭着跪!

 

浮现出清某师兄的画面,那种强烈的爱的对比冲击着我。我说:老师加持我啊,我怎么就会如此强烈地冰冷地毫无余地地排斥众生呢?

 

维护体验的恐惧中,我理所应当地投射出无数无数的理由:玷污真理、自我操控信仰、严肃对境造下因果定业、潜意识感知的深刻厌恶和人格的喜好感恩并存……每一个理由,对我而言都不是轻飘飘的一种定义,那都是体验,都是深深的恐惧和厌恶。我问我自己,一边是护法,一边是解脱。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心的直接反应是:当然护法啊,我不能容忍有缘灵魂的法身慧命的死去。

 

插曲一下,听到这里,身边一个师兄轻轻松松地笑着劝慰我:法身慧命不会死去的,只是被假的掩盖了。真的迟早会被唤醒的。我直接就反驳了:假的死不掉,就没有真的。哪里还有个“真的”让“你”确定安全?因果的可怕你是不知道怕吗?形成一次玷污信仰的定业,即便因缘还在,你都没有福报够得上那个解脱层面。被因果恶业制约着的你,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靠在法上就解脱了呢?天堂之中没有魂魄的,个体不可能进入天堂的,必须死掉。你在黑暗的泥潭地下都窒息得习惯了,还要用真理的文字让自己保持安全的体验,就嫌浮上泥潭的紧迫感违背了你的舒服了吗?——又把她给批了一顿。哎呀呀,回头看自己的话,太汗颜了!都不明白我身边的人是怎么容忍我的。这都带有类似邪法恐吓众生的气息了。然后因为这两天果某的案例又给我无数的理由证明信仰不纯洁的堕落,证明我的恐惧维护是对的。证明这信仰金线之路一跃解脱纯正知见有多重要。加固我的维护。唉!

 

没有老师圣者出世,我是没有希望的。每一个关卡,都是死循环的不可突破。道理上知道,是我当真了,体验上就是不放手:看,那都是真真切切的堕落。

 

于是,有这个认为真实堕落的我,就有外面希望真实解脱的人。有外面希望真实解脱的人,就有这个人对这个引导他脱离堕落的我的追随。于是,我就成了“师”。我,被自己的体验,塑造成了一个“师”。我硬生生地把自己逼上了一条最容易堕落的,离魔最近的极险之道。

 

虽然我百般千般地不愿意接受,躲避着这个事实,但是这一整套真切体验的地基,我这个鬼,用真理,把自己演成了师!还享受着真理的灌溉,顽固不破。

 

我真的没有信佛的能力,佛说“小低头、半合掌,皆已成佛道。”我不信的。或者说,我的虔诚心无条件相信的,但是我整体内在的体验框架,不相信的。因为我的世界中,现象体验都是真实的,从真实走向解脱,必定要经历的死亡体验也是真实的,生死体验的差异也是真实的。所以我对成佛道的要素很苛刻,对这条路线的潜意识充满了恐惧,就是那种九死一生走钢丝绳一样的紧张。

 

老师说,祂就不可能有错。我的虔诚心是无条件的相信的,那是佛的言出法随,佛世界的组成部分就在今天创化。但是我的主体人格,体验不相信的。我的体验就相信:灵魂的信仰,但凡存有丁点儿的不纯洁,都必定魔变,不可能晋升神灵,即便成了神灵也要掉下来轮回。

 

很渴望,解脱这层紧张冰冷。真的很渴望很渴望。老师,现在我的内在就已经在问自己了:如果解脱这道屏障,就意味着你要,变痴了,变傻了,自相矛盾了,被人看扁了,被人耍弄了、利用、欺凌了,你还会愿意吗?

 

我这会儿已经哭了,不敢回答了。开始谈价钱了,真理就是这样的开价,我付得起吗?

 

我知道我只能选择真理。没有为什么。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更谈不上宽恕释怀。让我眼睁睁的被人利用?让我被人随意耍弄?让我被人利用欺凌服务于肮脏人格的卑微利益,而后毫无情意一脚踢飞还喷我一脸唾沫星子?我真的愿意吗?可小心选择啦,这不是好玩儿的事,选择了之后就义无反顾地要承担啦。我愿意吗?!我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体验了,所以轮回中的我从来无所畏惧,很强大。

 

但是,但是,但是,如果我真的就只能这样选择呢?为了真理,为了生命的真实。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到了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到你供奉牺牲的时候了,到了真正展现你真实生命强大的时候了,你,愿意,如佛一样的宽阔接纳,慈悲牺牲,夯实离相吗?哭吧哭吧,哭够了再回答。

 

我,愿,意。

 

哆嗦。每次每次,越是靠近你,越是折服于你的神圣,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种神圣,近看却是累世劫牺牲后的疤痕,伟大得让习惯维护获得的灵魂根本无法抬头。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对生命的承诺。它浮现了,从遥远的底部带来了你的气息,瞬间消散了大球荧幕中的我的幻觉恐惧。

 

我所说出去的一切法,都是在给我自己说的。感恩自己,说出来那么多究竟法义的语言,感恩我,救自己。感恩参演的组员,给我创造机会,让我忆起,让我回头。他一直在等我。

 

好奇怪。就这么短的一分钟左右,完全不一样了。好奇怪,用来连接的那个词,是“你”,是“他”。唯独不能是“老师”。或许因为老师这个词,背后有轮廓,有表现,有声音。但是气息留不住这些。那是一种生命最真实的熟悉。气息的连接中,完全存不住老师的轮廓形象,当然更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仅仅是本能的融入,仅仅是生命温暖安全的感化。

 

清某师兄,让我惭愧令我折服,他让我松动,使我改变,令我升华。清某师兄在我心里是有画面轮廓的。老师,在我心底完全没有画面影像,祂脱离了像个大球荧幕一样的整个整体,是深深的连接隧道的那一头,传过来的温暖熟悉的气息。我转身融入祂,留下身后天荒地老的坍塌未曾入怀。

 

转过来,再看这个人格挣扎恐惧叫嚣着的这个我,气息存留。世间的底色,确实是恐惧。每一个存在的被确认,都是密度、都是重量,都发自灵魂的恐惧。这个叫嚣着保护法身慧命,维护信仰至高点的纯洁,在信以为真的游戏中,撕裂情网,击碎道德,磨砺坚贞的傻孩子,我好爱你。我感恩你。

 

佛,千百亿化身呢。你,就跟你的同胞兄弟们握手言和了好吧?

 

接纳。这不过是荧幕中,被爱的编剧安排,流淌过的痕迹。

 

我只属于你。老师,我的主。

 

老师:很感动,神爱着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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