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过一段对木心先生的评价:他是个叛徒。不过这个词在这里是褒义,对于社会,他表现得格格不入,不苟同,不跟随,而忠于本心。
修行者也属于叛徒,对于轮回因果的反叛,对思维、意识、人格、心愿、认知、见性的叛逃;乃至于对于觉知、觉性的反叛,而归于终极的“祂”。修行者以真实反叛虚伪,叛徒本身算是中性词,关键看你反叛的是什么。中国人喜欢从众,喜欢跟风,缺乏思想上的独立自由,这就是缺陷。
今天想到了孔子,在孔子眼里,有三种人:“狂、狷、乡愿”。孔子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意思是:“找不到奉行中庸之道的人交往,只能与狂者、狷者交往了。狂者敢作敢为,狷者对有些事是不肯干的。”
可悲的是,孔子提倡的“狂狷”,在后世逐渐不被提及,被封建制度绑架的儒学,更多的是制造了大批“乡愿”的老好人,道德之贼,成了儒家主流。
明代藕益大师,是我钦佩的一位祖师,他对于这个问题,有很好的阐述:(摘自《灵峰蕅益大师宗论》)
“不可不趋向者,中行之道。不可稍夹带者,乡愿之心。然狂狷似与中行远,而实不远;乡愿似与中行近,而实天悬。良以学道所最严者,在毫厘心术之辨。
佛法中,亦有狂狷、中行、乡愿。
创自凡夫,始闻妙法,直下以诸佛自期,乃至权乘小道,亦所不愿,是名真狂。既趋佛乘,九界事业,皆所不屑,是名真狷。
了达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以心即佛故,上求无厌,与大智相应;以生同佛故,下化无疲,与大悲相应。念念悲智,随四悉檀,善自护,亦善护他,是名真实中行。
倘名关未破,利锁未开,藉言弘法利生,止是眼前活计。一点偷心,万劫缠绕,纵透尽千七百公案,讲尽三乘十二分教,兴崇梵刹如给孤独园,广收徒众如无相好佛,无明业识不断,俱为自诳自欺。况一知半解,沾沾自足,是望乡愿为极果,仅成乡愿真因而已。”
藕益大师的这段话,真令人拍案叫绝,因为这段话里,我不仅看到了乡愿的虚伪,也看到了真狂、真狷的可贵!这种气息在老师身上有,真正的狂狷,才是修道者需要具备的素质!才是直入佛地的根基!这才是圣贤该有的气象!为何这种宝贵的价值取向不被大力提倡?因为统治者不希望人人都气象峥嵘,只希望人人听话。
再引用几段藕益大师法语:“学不难有才,难有志。不难有志,难有品。不难有品,难有眼。
惟具超方眼目,不被时流笼罩者,堪立千古品格。品立则志成,志成才得其所用矣。”(《灵峰蕅益大师宗论》)这段话也说得很棒!超方眼目,即是正知见,究竟智慧,唯有究竟智慧下,才能形成超越人类人格的圣贤品格,没有如来智慧,必落人格魔窟。传统文化只在人格上着眼,见地层次就真的太低了。正法眼藏,大乘了义,必以究竟智慧立根本!
藕益大师,自称八不道人,“古者有儒,有禅,有律,有教,道人既蹴然不敢;今亦有儒,有禅,有律,有教,道人又艴然不屑,故名八不也。”(《八不道人传》)
藕益大师和当时的儒家和佛教都决裂了,他是个彻底的叛徒,脱落一切桎梏,而成就了他在佛法中独具一格的杰出造诣!
“学佛证道之人,
第一要必须真为了断生死而学,
第二必须具足刚硬风骨,
第三还要具备真知灼见。
如果没有真正为了断生死之心念,就算你有志气力量,只能成为世间豪杰,绝对不能成为出世圣贤。
如果没有真正刚硬风骨,就算你要出离生死,决定被情欲所牵绊,被外境所迷惑,权利名誉都会夺去你的意志,最后被心魔、患难埋没掉。
如果没有真知灼见,就算你很恐怖生死,勇猛精进,想要了断生死,必定会被邪师恶友引诱,迷迷糊糊,不走正道,或者堕入光影门头,或者胸中成见堆积,乃至或者以味禅为功德,或者以空寂为归宿,最高明殊胜者也会流入二乘权曲境界,没有可能直接趋向菩提。”
上面是对蕅益大师《灵峰宗论》中一段古文的白话译文,也直接点出儒家问题所在,没有生死心,纵有志气力量,仅为世间豪杰,不能为出世圣贤!儒家是入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习儒家之出类拔萃者,仅仅算是世间豪杰而已。而且儒家既然无出世道心,无强烈出离心,无究竟正知见,则六尘境界能不被牵着很少,没有纯净的信仰,怎有彻骨的真实,没有如来智慧,如何看破幻境,如如不动。
“三宝深理,非庸儒所知,大智丈夫,乃能谛信。余少时亦拘虚于程朱,后广读内典,稍窥涯畔,莫穷源底,方知有真实心性之学。”(《灵峰蕅益大师宗论》)
程朱理学,误导众生,引动无数后人谤佛毁法,孤陋狭隘,不能容佛门浩瀚,局门户之见,私下学习佛法智慧而不通达,又大张旗鼓辟佛,以佛法正理观之,确实是十足的外道。
学习老师的法后,不喜欢谦谦作态的君子,喜欢真狂狷者,真实,坦荡,或果敢而进,或清正不为,皆坚守本心,不违本心。愿在真实选择中超越烦恼习气,在温暖宽恕中唤醒灵性光明。
余生,做个真实的叛徒,反叛一切虚幻、虚伪、虚妄,反叛一切梦境因果、业力相续,反叛一切不符合真理的标准,反叛一切阻碍回归光明国度的因素,反叛对反叛本身的执着,融入真理,化入慈悲天国。
【老师】
你的古文根底很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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